一. 靠山
今年六月过火。
佟樱怕,差小玉往屋里多添了几个冰盆,汗珠还扑簌扑簌往掉。
小玉看着心疼,给屋里玻璃窗挂好竹帘,忙不迭给佟樱打着扇:太太要不换个凉快衣服?
佟樱穿着墨绿领半袖旗袍,盘扣撑起一张丰腴雪白鹅脸,狐狸里一对黑瞳仁又圆又亮。才十年纪,十分艳被一衣服生生压去分。
佟樱从手里接过扇,看了墙上挂西洋表:少爷还没回来?不说好十?
十火车。刘家去接了。回来了,应该先去老爷和老太太儿。
唔。佟樱垂阿桓一去就半年,真想慌。素手十指纤纤,摇着扇,语气里带着埋怨失落。连外面知了声都觉得更加烦躁不堪。
佟樱向来个和,雷打不动和善。
可知,老爷快不行了。
得赶找个靠山。
而曲久桓,名义上嫡,就唯一稻草。
*
火车站。
曲久桓自从香港坐船经上海,青岛,最后坐火车回天津时,已经过了十多天。
从香港带回两英国箱,舟车劳顿也依旧纤尘不染,银英文牌标在夏季烈日反着光。
和人一样,净到冰冷。简直不沾一烟火气。
刘家在火车站外树荫等了个小时,凉茶喝了一壶,正等不耐烦,张嘴就要骂娘,远远看见小少爷来了,赶忙从树底窜来,脸上堆着,颠颠跑了上去。
位爷打小就别扭,不好相与。全家除了老爷没一个能治得住,对人更没甚好脾气。
以前还不觉得怎么着,如今老爷发病,看要坏,曲久桓曲家唯一嫡系男丁,们人自然也要闻着味变风向。
老太太在家等您多时了。刘家低声说,后背灰麻衫被汗浸透了一块。
曲久桓不到十岁,在香港上学,穿着裁剪得当白衬衫与黑西,带着金边镜,眉目锋利,鼻梁。比父亲得还乖张,也冷清许多,透着一邪。
天津卫都知曲家当家人曲祥,却没人识得位即将上位曲小爷。
曲久桓视线从后汗渍一扫而过,问:太太呢?
哦,就佟樱了。
太太也成天念叨您呢。
曲久桓听了,嗯了一声,矮上了老爷车。